年龄差交往法则 03
03 依靠
和陈立农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是在临行前不久，这个初中生正跟他抱怨没有时间去理发店，头发长的被弟弟抓住扎了两个马尾。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戴着眼镜穿着校服T恤，像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哥哥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等一下你不要动，我在截图。”尤长靖手脚并用，对面的人慌慌张张捂上镜头。
“很可爱，发到ins上好了。”
“不可以给别人看！”
电话刚挂断尤长靖就被妹妹一把抓住，“他好帅！你居然认识这么帅的人还不告诉我？”
“……你不是说这个世界只要有李光洙就够了吗……”
“那是谁我不认识。把刚才那个欧巴的联系方式给我啦。”
“那其实是个欧尼……”
“你以为骗的过我吗猪头！”
尤长靖拖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嘴里含糊不清的像在自言自语，“他他他他还小你不要打他主意。”
妹妹满脸问号，跟你比还小可跟我差不多啊，哥这是魔怔了吗？
看着照片里少年微微错愕的表情，尤长靖不禁轻笑。
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
换了张妹妹做鬼脸的照片，配上文字「这个猪头终于要对我的朋友下手了。找我要最疼爱的弟弟的号码，舍不得怎么办在线等」，随即按了上传。
没过多久手机提示有新的关注者，那熟悉的迷之中二自拍角度的头像让尤长靖不禁笑出了声。新朋友带着拽得很的id「超级農農」马上出现在刚刚那张照片的评论区，语气相当自恋：「妹妹这么可爱号码不给她吗？」
尤长靖飞快的敲着键盘，「不给」。
开学几个月，生活的忙碌让尤长靖鲜有跟陈立农联络的机会。艺术生的日子一直是马不停蹄，林超泽忙着准备表演，灵超拉尤长靖拉不动，只好自己报名参加选秀。陆定昊保证了上学期的绩点，这学期头悬梁锥刺骨的准备了专业考试，终于如愿以偿的离开了我们敬爱的先驱。拿到批准通知的那一天他在网上订了两箱面膜，拉着尤长靖姜京佐去超市狂扫芝麻糊桂圆枸杞红枣每人提了两大袋子，本来没什么行李的宿舍如今俨然被陆定昊的养生产品湮没。年轻人们对坐着沉默了半晌，尤长靖率先发声，“我觉得我们需要买个冰箱。”
大概是让朋友们破费不太好意思，太阳从南边出来了一般陆定昊决定请客吃饭，想叫上陈立农时才知道最近谁也没和他联络。众人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姜京佐身上，得到的却是他好久没来道场露面的回答。陆定昊歇斯底里的摇着满脸愁云的两人：“你们居然敢把我的小可爱搞丢了？！”
尤长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给陈立农发了条信息。
「大家联系不上你都有点担心，如有什么事想跟我们说的，不要客气」。
看着很久前就发送却再没收到回复的聊天记录，尤长靖此时忽然很希望自己的SNS能有已读的功能，就算得不到回复也想确认对方是否看到，自己的心意是否传达。
“要升学嘛，他最近应该比较忙吧……”
转眼到了春末，学校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社团文化节，其中艺术类社团基本就是艺术学院的天下，尤长靖也被硬拉去排节目。这天他照例有些心不在焉的来到活动室，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灵超。
“你怎么回来了？选秀不要好几个月吗？”
社长凑过来摇摇头，和他咬着耳朵：“他海选跪了，进不了正式比赛。”
“什么？这不合理啊！歌可是我亲自选的……”
“那天下雨，他在路上滑了一跤，造型和衣服全毁了，心态一崩，忘词了。”
“……”
正想着要如何安慰这倒霉孩子电话忽然响起，姜京佐一改平日的聒噪，语气中带着焦急：“陈立农和你在一起么？”
“啊？”
反问瞬间泼灭了对面人的希望，“他家里给我打电话说他来找我了，但我完全联系不上啊，这孩子可别干什么傻事……”
“你从头说，到底怎么了？”
“他家……出事了。”姜京佐轻叹一声，“挺早之前的，今天好像刚办完……”
对面忽然没了声响，尤长靖等了半天开始有些焦灼不安，“办什么？你赶紧……”
“送别会。”
心中一沉，尤长靖有些恍惚，却又瞬间了然。
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抱希望的拨了那个久违的号码。回铃音响了十声，在挂机的边缘电话忽然被接起。但等了半晌，那头只有无尽的沉默。
“农农，你……现在在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随即电话被挂断。
占线音嘟嘟的响个不停，尤长靖脑中有些后怕的相继闪过无数可能，手机却收到一条信息。
「你家」。
深吸一口气，不顾社长在身后大叫，尤长靖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下楼打车回家，一路催着司机同时不断检查着手机，希望能收到那边的回应。
「不要走，等我，我马上来」。
陈立农蜷坐在门口，黑色的西装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灰尘，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很难看清他的表情。
尤长靖努力调整着一路飞奔而不稳的呼吸，蹲下身与他平视，“晚上吃东西了吗？”
少年缓缓摇头，目光却是一片平和。
拉着他进屋坐下，却想起家里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只好烧水煮了碗面给他。没像过去一样吵着要加火腿，陈立农默然的吃完拿起碗走向厨房，尤长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自觉地洗好晾在旁边。
又是一阵沉默，尤长靖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如果表达才最为得体，却听见少年平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哥哥，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哥哥也早点休息。”
说着抬脚走向门口，宽大的正装显得一点也不合身。
“我明天没课，”尤长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农农，过来坐。”
少年有些迟疑，没有挨着他，回身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农农你……来都来了，要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给我听。”
低头沉默了片刻，陈立农忽然带着丝笑意开了口，“事情哥哥应该都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啦，哥哥你不用担心，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大家都太夸张了。”
抬头，眼中却是是隐忍的一片清澈。
“去年就从医生那里知道大概结果了，时间也很接近，不管是我们还是爸爸自己都做了心理准备。我今天只是趁着乱七八糟的手续都办完了，想出来走走……”
撒谎，那要怎么解释刚刚那个无声电话？要怎么解释明明一切都结束了却不回家，谁也不通示的坐在门口？
但这种事情深根挖掘除了加深悲伤回忆外还有什么意义，终究还是将这些话憋了回来，只留一声轻应。
“这些日子都是按着他的意愿配合治疗的，我们都一直都陪着他，还聊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呢……跟你说哦当年居然是妈妈追的爸爸诶……”
“……真的吗？我家也是！妈妈当年超霸气的。”
“嗯。”
空气又像是凝固了一样。
“农农，我在听。”
“嗯，”少年的眼光逐渐黯淡，“虽然…还是会有遗憾……会有很多遗憾……但是我是长男啊，妈妈和弟弟妹妹需要我照顾的，家里还要靠我。”
他抬头重新展露着微笑，“我不会有事的。”
笑容挤得勉强。
“这次我还蛮坚强的啦，告别会也没流眼泪哦。我不会哭的，也不会乱来的，要不弟弟妹妹就没人哄了，妈妈有很多事要做，很辛苦的。”
“抱歉啦一直没回哥哥信息，我怕一对哥哥说出来自己就会开始任性，停不下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过来了，我现在就回去……”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只剩带着哽咽的喃喃自语。
尤长靖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他按回座位，不容抗拒的将少年揽入怀中。
“都过来了，不用那么着急。”
陈立农的身体有些僵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大家照顾的很好，现在开始可以任性了，不停下来也可以，多久都可以。”
双手带着些夷犹悬在空中，心中像是崩到极致的弦忽然断裂，自以为完美竖起的高墙轰然崩塌。少年紧紧抱住身前的人，眼泪夺眶而出。
责任让年少的他不能流泪，但他并不是不会，也不是不想。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却还是像蚌壳一样带着微弱的希望期待在风雨之后有谁可以强行撕下他的伪装，毫无条件的接纳他坚硬外表下不堪一击的脆弱。
还好，那个人找到了他。
那晚少年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尤长靖只是抚着他的头发，任由他抱着。
只记得陈立农慢慢平静下来，抽泣着抬起头，“哥哥，我帮你洗衣服。”
尤长靖一时语塞，拂去他眼角的眼泪，“没事，眼泪什么的一下就干啦。”
回过神才发现钟表的指针已经接近12，公交车肯定是没有了，正发着愁却接到了姜京佐的电话，说陈立农家里觉得时间不早了，让他在自己家住一晚，但既然人已经在尤长靖家了那就就地安置吧。
“……伯母这么信任你吗？”
“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大师兄啊！”
明明刚才还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
“父母那边我会说的，我可爱的后辈就麻烦你了长靖。”
大概是积压已久的情感一下子宣泄出来用尽了储力，尤长靖再进卧室时少年已经熟睡。随便在地毯上铺了个毯子刚准备躺下，却发现少年迷迷糊糊的向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有些迟疑的触上，手即刻被那只手紧紧握住。轻叹一声，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只手却怎么也不将他放开。
这下好了，毯子躺不着了。
不知做了什么梦，陈立农口中像是在细细呼喊着什么。尤长靖实在不忍心将手抽离，只好靠着床缘在他身边躺下，轻抚着他紧皱的眉心。
尤长靖浅眠，恍恍惚惚几乎一夜未睡。天亮没多久却感到身旁的人下了床，他正想翻身起来，忽然感到被悬空抱起，从床沿轻放至中央。被子被平整的盖好，温热的手触着自己冻得冰凉的肩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再不敢乱动，双目紧阖，心跳的飞快，等着那边沉默了十来分钟才缓缓坐起。但看着少年一脸坦然，尤长靖心中明晰，这也就是他照顾人的无心之举。
“农农起的好早哦。”
“嗯，以前有段时间要早起帮爸爸开店的。”语气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样啊……”尤长靖想了想，“那干脆以后也早起一起做早餐吧。”
说完感觉有哪里不对，自己刚才是说了“以后”吗？
“好。”
尤长靖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哥哥今天可以一起和我回家吗？”少年将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对向自己，“妈妈说你方便的话让我带你回去。”
尤长靖默默地抱紧身旁的皮卡丘。
其实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他的心情还是忐忑的。
毕竟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自己的宝贝孩子在别人家过了一夜，放谁身上都不会安心。
“农农经常跟我提起你，”颇为和蔼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明明自己是最大的，却一直讲自己有个最喜欢的哥哥。”
“最喜欢的哥哥”，被依赖的感觉让尤长靖莫名的开心。
“农农这就是你说的一开始很奇怪还抢你糖的不良少年吗？”
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陈立农偷瞄了眼尤长靖，“来，回屋和弟弟玩。”
结果那天尤长靖就被留下吃饭了，一家人的亲和让他有了些许安心，大概自己就像是和姜京佐一样被认可了吧。
“除了我们这孩子第一次和别人这么亲近，家里……比较忙，以后也要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尤长靖其实想说，自己才是，有幸一直和他相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