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证（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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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农农啊，你家冰箱怎么什么都没有？”
语音未落，陈立农便绕到他身后解开系带，长臂绕过脖颈，越过肩膀将围裙摘下。
即使只有那么一瞬，被完完全全环在胸前的尤长靖有些心跳加快。
被懵懵懂懂的牵着出门，尤长靖望着少年的背影，这孩子怎么这么熟练啊。
逛超市是尤长靖众多爱好之一，光是想到有数不清的（好吃的）任君挑选并都有可能被收入麾下就让人兴奋不已。
尤长靖踩上手推车的横杆感受着逆风呵呵傻乐，转头就看到陈立农好笑的看着自己。
尤长靖扁扁嘴，下车，正立。
在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前他总有种自己才是不成熟那一方的错觉。
虽说是寄人篱下，但等尤长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游走在卤味的货架上，而车里已经放了两包薯片一盒饼干……
等一下他记得饼干拿了三盒啊。
购物车里忽的多了只修长的手臂，不动声色的将其中一包薯片放回货架上。尤长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走在车前的人，未成年都这么贼的吗？
感受到他灼热到可以发射的目光，陈立农转身挑挑眉，“长靖，你不是要去学艺术了吗？”
咬咬牙，“怎……怎样？”
少年很是得意，“诶巧了，我现在上的就是艺校。”
“……”
“你要叫我前辈哦。”
“……”
“前辈的经验，这些东西绝对不可以乱吃哦。”
尤长靖想反驳什么，但思来想去觉得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一时语塞却又不甘心，鼓着嘴跟在后面。忽的他两眼发亮，两步奔到陈立农前方的货架笑弯了眼，一边说着“农农快看是你爱吃的巧克力”一边若无其事的将巧克力拿起。
陈立农上前轻巧的将巧克力从他手中抽出，将手覆在尤长靖的手上被迫让他拿起了85%可可的巧克力扔进车筐。
尤长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这个幼稚鬼和昨天帮他温柔擦着药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吗？
陈立农在前面笑的肩膀狂颤。
尤长靖再次找回作为年长者的尊严是在陈立农一手抱着一个椰子向他匆匆跑来的时候。
“农农啊，咱们要买的是椰浆，你把椰子抱过来是想喝椰汁吗？”
“我们要香料诶，你为什么拿着胡椒哈哈哈哈哈哈。”
“鸡腿和牛肉在那边啦……你给我豆腐干什么？”
“你的那个不新鲜了诶，你看这个鱼捏起来要有硬度才行哦。”
陈立农一脸认真地听着还不时的点着头，明黑的双眼死锁在小尤老师身上跟着动来动去。
尤长靖好笑的拿出纸巾想要递给陈立农，却不想对方头向前探了探微微蹲了身子，等着尤长靖帮他擦掉额头上因刚才定向越野跑出的一层薄薄的汗珠，扑闪着的眼睛带着睫毛上下颤动。
尤长靖撇过头，这位成年人这辈子第一次发现男孩子可以这么可爱。
他转身用力揉了揉陈立农短短的碎发。
陈立农用一整顿椰浆饭的时间来夸尤长靖的手艺可以嫁人。
尤长靖凶狠的回瞪，“不给嫁，只娶！”
口音怪怪的怎么听都凶不起来，像是在撒娇。
五
陈立农日日被无所事事的尤长靖跟着，倒也不嫌麻烦。店里不忙的时候两人插科打诨，或从家人到音乐聊的天南海北，怎么也不厌烦。聊累了就并坐着听听音乐看看电影，时不时的还给角色配个音，却总被他们自己不标准的普通话逗得哈哈大笑，然后一个对视默契的双双换成闽南语。
这样的对口相声最终都会以尤长靖歪睡在一旁而告终。陈立农倒是很享受这样守坐在他身旁的时光，看着尤长靖的脑袋一点点下沉终于在自己的肩上找到了支撑点，在自己都没有发觉时就已经无声的翘起嘴角。
没过多久尤长靖在同街的音像店找到了份兼职，用他的话来讲，他以对音乐丰富的知识和心中的那一份炽热打动了同样有颗追梦心老板，当然还不忘真诚递上那过了期的学生证。
陈立农觉得，应该还有他天生自带的亲和，和那颗任何人都为之动容的纯澈的心吧。
“你这学生证很好用哦，之后不要了可不可以给我？”
尤长靖一脸猜忌，“你要拿我的学生证干什么坏事？”话语未落忽然恍然大悟，“装成年人去酒吧吗？要乖哦农农，这样做是不可以的。”
一本正经后这位自称成年人的同学忽的被自己逗笑，“而且你这么瘦一看就不是你的啦。”
“……其实你不去打工也可以的。”
“嗯…总不能一直给你添麻烦嘛。”尤长靖端详着从老板那里借来的CD心不在焉。
“才没有麻烦。”
专注在CD上的尤长靖没有留意到少年后面的话。
“留下来陪我多好。”
陈立农很喜欢偶尔路过音像店时悄悄向里张望，窄窄的小店尽头，坐在宽大桌面后面的少年显得很小一只。他总会在小心张望四周后偷偷摸摸的打开音响，拿起圆珠笔当做话筒激情跟唱，时不时切到自己爱豆的Irreplaceable或是Love on Top便会逐渐癫狂，甚至从椅子上腾空而起，俨然将小小的店面当成了自己club的天下。
陈立农喜欢在此刻忽然现身，笑看着对面的人端着微红的脸颊冲他吐了吐舌头，“你来啦。”
然后一个人的夜店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狂欢。
有时候尤长靖拉着陈立农进门没多想随手就锁了门，结局大概就是被纳闷为什么一下午没有营业额的老板恶骂并威胁要戳穿他假装高中生的真面目。
屡试不爽。
陈立农坐在店外的栏杆上，注意到店门微微开动即一跃而下，拉过垂头丧气的尤长靖在他耷拉着的小脑袋上揉啊揉，在尤长靖企图打开他的魔爪时即刻抓出一个乱糟糟的造型，笑着说，“今天的长靖也很帅哦。”
尤长靖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让他胡来。
眼前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少年爱锁门的习惯陈立农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说穿，只是不想让其他人打扰他们罢了。
后来尤长靖学会了反击，他跟老板说学生证其实是他哥的，他02年的，没到打工年龄，老板这算是违法了。
这些都是陈立农教的。
六
陈立农早就知道尤长靖会是个受欢迎的人。
不知何时起他路过音像店时店里总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柜台旁和尤长靖聊得欢畅，在街边远远的就能听到屋内的笑声。
“我们明天要去酒吧看店长乐队的live，长靖你要不要一起来？”女孩穿着红裙子，声音甜糯的可以让人化掉。
尤长靖在柜台后面被她挡住，陈立农只能听见他略带犹豫的声音，“可是农农还没成年，不能进……”
“听说他明天要上班啦，我有朋友专门明天去店里看他呢。”
桌子那头那边没了声音。
“不要犹豫啦长靖，他们有remix Rihanna的歌诶！”
陈立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捂住双唇，微微皱眉。
最近晚上有些冷，硬扛是扛不住了。
陈立农在女孩走动的间隙看到了柜台后面露难色却挡不住眉眼间惊喜的少年，忽然有种珍宝还没藏在箱底就被别人强行翻找出来的感觉。
他吸了吸鼻子，晚风让他有些发寒。
“农农今天你没来找我，我还在店里等你了好久。”尤长靖刚打开家门就嗔怒起来。
陈立农刚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先打了两个喷嚏。
“长靖，今晚你睡我弟的床吧，在旁边那个屋。”
陈立农看到对面的人有些发懵的脸，眉头轻皱，“我可能感冒了，不要传染给你。”
思考了片刻又立马抢下尤长靖的话头，“明天你好好玩哦，回来要讲给我听。”
尤长靖张了张嘴，“你都听到了……”
他低下头，有些含糊不清，“他们说我可以去那边留宿……”
陈立农本来就很不真实的笑容僵在脸上，双手绞在一起，呆坐了半晌才缓缓的开口，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得体的表情。
“长靖你能不能——”
留下来陪我。
尤长靖望着少年眼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层雾霭，颇为急切却带着丝丝收敛，努力让它不显得那样强硬。这种眼神尤长靖识得，是和看到妈妈留下的字条时一样的眼神。
只要独处他就会不安，他是那样迫切的需要有人陪伴，任何人都不可以离开他。
陈立农像是重拾了决心一般，重新展现出那仿佛没有消去过的向日葵般的笑容，“能不能……偷偷录两首歌带回来给我，我也很想听改编版的……”
“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哦，”对面的人没来由的打断了他的话，“要不你又不等我偷偷自己出门，还不吃早餐。”
陈立农有些懵怔，“你不是要去……”
我不去了，因为你不去。
也许有一天少年会对他坦然倾诉一切，告诉他这份不安的来源，但现在这些不重要。
此时此刻少年眼中无法掩饰的喜悦就是他最大的满足。
他会陪在他身边，只要他需要。
“下次我们一起去吧。”尤长靖笑的很甜，和那个在初遇时就让陈立农为之动容的笑是一样的。
七
“尤长靖，明明没那么冷，你晚上还总扯我的被子。”
“……”
“再扯你真的要去睡我弟的床了。”
“……”
“等一下你不可以去，我要把感冒传染给你。”
“……陈立农你家药箱到底在哪里了啦！”
“……”
“还有，明天是不是有个女孩子专门去店里看你啊？”
“……”
“你把眼睛睁开，不许装睡！”
TBC